小说介绍
看着一群网红主播兴冲冲的前往鬼村直播，蹭流量，我笑了...
《网红捉鬼记祝大师村长小虎阿玉》
第1章 第 1 章节
1
「祝大师，这就是我们村……」
村口，一个神色紧张的中年男人给我指路，我抬头看了看这周村萦绕的黑气。
奇怪，明明是大白天，这里却好像聚积了很多冤魂似的。
就连午后的太阳都蒸腾不了他们，一个个聚在村子周围，此刻正齐刷刷的看着我们。
我搓了搓胳膊。
城安村——是附近出了名的穷村，自从前任村长死后这里好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家家户户有钱赚了，一时还没报道在新闻上。
可就是这样的“富饶村”，这几个月却被冠上了鬼村的称号。
不为别的，就为那接二连三死掉的村民。
尸体连起来可绕村子三圈。
而我，就是村长口中的祝大师祝工，一名职业驱鬼人。
也是他们托关系专程请来的。
我虽然年轻，但师父是道教直系传人，相比下，我辈分也不算低。
我清了清嗓子，故作老成道。
「这里怎么了……」
村长叹了口气，指了指后面的方向。
「这些日子，我们村里成天死人，有时候一天一个，有时候甚至一天四五个，村里人闹腾，能搬走的都搬走了，现在除了点老弱病残，村里再没一点生气了，造孽啊……」
我边听边往里走：「既然成天死人，那尸体呢？」
村长摸了摸鼻子：「在…在后山坟圈子里扔着呢，那儿现在跟乱葬岗差不多了。」
我余光看到了他的小动作，心下怀疑。
走了没多久，就看到个拿着扫把的老太婆，站的高高，正在扫洒村口的大喇叭。
「这是……」
我看着她的动作，有些疑惑道。
村长别过头去：「没事祝大师，这是我们村有名的疯子，自从儿子死后就神志不清了，甭理她…」
我点点头，没放在心上。
只是路过她的时候，那身上的恶臭让我忍不住掩了掩鼻子。
那臭味，除了年久不洗澡的发酵酸味，还带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尸气。
她只是一个疯老太婆，怎么会跟阴阳打交道？
大概是我感觉错了吧。
我面露难色：「村长，你们这情况，比起驱鬼，更应该报警吧？」
他苦笑道：「怎么没有？村里发生这种事，第一时间肯定要报警…可惜，警察来后不仅没啥效果，死人数反而倍增了。更令人恐怖的是……」
我扭过头去，眼看着村长头上流下一滴冷汗。
他抖着声音道。
「死人面前，缠着一堆纸人，纸人你晓得伐？不是上坟时候的童男童女，是那些跟纸钱似的，一片片的纸人……」
「眼看死的人多了，大家个个都传闹鬼。我也是没办法，才托人找到了你……祝大师，你可得帮我们啊。」
村长靠近我，眼睛里泛着诡异的光。
「否则，下一个死的就不知道是谁了…也可能，不是我们城安村的人。」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眼睛里的光闪得有些过了。
2
我们继续往前走着，在村里活动中心附近，发现了许多帐篷。
帐篷旁的空地上扎着一堆人群，他们只要找到一小处空隙，就见缝插针似的将电和设备装好，对着镜头自说自跳。
溜达了一圈，没少看到点啥奇葩。
有纯聊天的，有讲鬼故事的，还有穿着性感跳舞的。
我冷哼了声，真是哪儿有热点就往哪儿蹭。
这些主播，不顾村里闹鬼的传闻，就算豁出命也要为了那点流量冒险。
如果这里真有鬼，他们一个也跑不了。
见我看过去，村长也跟着道。
「他们有的是村里请来的驱鬼主播，有的是自己主动来的，还有的说是来探险啥……掏钱用电，俺们也不清楚，又不能撵人家。没多长时间就聚在这里扎成了一堆，还说叫什么，网红直播基地？」
「噗嗤——」
我没忍住，笑出声了。
就这，也能算得上网红？
村长给我安排了村里的住处，虽然简陋，但好在干净，一看就是最近才打扫过的。
我要求一个人静待，他也就没陪着了。
我看着这个男人佝偻的背影，叹了口气。
村里发生这种事，最难受的肯定是村长的。
与村民群愤一起来的，还有不知什么时候就降临到自己头上的恐惧。
“咚——”
清脆的一声弹在玻璃上，吓了我一跳。
「谁！」
我一把拉开门，可惜除了崩在地上的石子，四周空空的，没有一个人影。
石子？
我捡起石头来，细细嗅闻，上面充满了…尸体的味道。
这陈年的尸气，必定是死了许久的人接触后才有的。
难道，村里真有鬼？
顾不得多想，我收拾起包袱，就出了门。
我倒要看看，哪里来的毛头鬼，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
天色渐晚，村里除了基地附近吵吵闹闹，到处都是静悄悄的，安静得有些诡异。
3
一幢幢草房子被逐渐袭来的黑暗吞噬掉棱角，远远看去似血肉模糊的脸孔。
寂静阴森，时不时还有阴冷的风呼嚎着，仿佛在说闯来的人都已无路可逃似的。
「人们都说，走夜路的时候不要猛回头，会碰到鬼。」
我苦笑着，这脑子啊，越是这种阴森的氛围，越是容易想些恐怖的事来吓自己。
村长说，那些离奇死了的人，都被埋在后山坟圈子里。
那也以前的乱葬岗，在丢弃尸体前也曾是个废弃的垃圾场。
我戴上口罩，挡去潮湿味和臭味，沿着村长手绘的地图，踏上去后山的路。
严格来说，还没走进后山范围，就看到地下有些死挺了的尸体。
尸体仰面朝上，是个年轻男人，大概三十岁的样子。
我蹲下身，仔细地看着他。
裸露在外的皮肤整体惨白，面无血色，嘴唇也苍白，看样子只不过才死了两天左右。
两天而已，身上便已有了难闻的尸气，难道是跟这些尸体待久了的缘故？
不过这些都是次要的。
骇人的是，男人胸口处破了一个大洞——
他的心脏丢了。
「嘻嘻……」
耳畔突然传来女人的笑声。
「谁？！」
我手不自觉的附上背包，扭头大喊。
笑声戛然而止，又吹来阴风阵阵。
好容易等没动静了，我回头准备继续看看尸体如何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
尸体不见了！
我翻看四周，到处找着，却毫无痕迹，尸体就像凭空消失了似的。
离奇消失的男尸只是第一步，我无奈，继续踏上了去往后山的路。
遥遥看着没有尽头，路上堆满了不同姿势仰躺、附趴的尸体，饶是我看了也觉得有点阴森。
这村里人数有限，可现在死的死跑的跑，留在这里的村民不过也就剩下十几个了。
这十几人，不能死了。
不行，我得回去。
尸体可以明日再查。
但村民，少一个可就真少一个了。
来不及想太多，我捡起刚才甩在地上的背包就往回撤。
却没发现，在后山的尽头，有双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盯着我。
4
索性回来的路上没有发生什么。
我松了口气，靠在椅子上葛优瘫着。
天色已黑，我也不能再返到现场，索性就准备在屋里收拾下背包里刚才被我翻乱的东西。
我将包袱腾空，东西都倒在桌上。
罗盘、七星剑、桃木剑、朱砂、虎牙、鸡血、镜子、泡过糯米水的红绳……
满意地点点头。
这些东西一应俱全。
现在哪怕来的是陈年老鬼，我也无所畏惧了。
一天的疲惫和惊吓让我很快睡着了。
可霎时狂风四起，屋子的门被风吹开，大力砸在墙上，“咚”的一声。
将睡梦中的我直直吵醒。
我睁开眼，门外天空黑漆漆一片，但灯却晃眼，一个黑衣女人逆着光，正站在门口看着我。
“哒哒哒”——
脚步声响起，她逐步走近。
「你是谁！」
女人却只管发出桀桀的笑声，那声音跟我刚才在后山幻听到的一模一样。
来者不善，我咬破中指，滋起血向她射过去。
她躲闪不及，那血也不慎溅在了她身上，硬生生烫出个小洞，蒸腾起茫茫的白气。
「啊！」
她痛苦的扭动着身子，不敢再靠近。
我站起身，掏出包袱里的红绳，念了诀后，那红绳便裹满金光，直挺挺朝她飞过去，将她捆了个结实。
「恶鬼掏心，你作恶多端，现在速速归西！」
我施出道家手印，捆鬼绳将她牢牢拴住，我站在她面前，端详着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女鬼。
奇怪的是，她的脸也是一团漆黑。
女鬼疯狂扭动着，竟连我这绳子都险些挣脱。
眼看她马上就逃离，我将结好的印盖在她头顶，准备收了她。
心下松了口气，没想到刚来，任务就要结束了。
一低头，刚才被绳子捆住的女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那绳子也松松地掉在了地上。
人呢？
还没来得及疑问，心口处感觉一阵剧痛。
我低头一看，一只黑色的手从我心脏处贯穿而出，那只手黑漆漆的，指甲里好像还有泥。
但手掌里却握着一颗鲜红的、仍在跳动的心脏——
是我的！
她将手抽出去，血流如注。
身子一软，双腿已支撑不住，我无力跪倒在地。
她什么时候挣脱绳子的？又是什么时候跑到我身后的？
我无从知晓。
虚弱和无边的黑暗笼罩了我，女人的身影越来越远。
朦胧中，我好像看见几个白色的小纸人，围着我跳舞……
「不要！」
我挣扎着大喊，从椅子上滚了下去。
屁股上一阵疼痛，等我反应过来，原来竟是一场梦，我也因为睡觉不老实从椅子上滚下去了。
手摸着心口。
好在，那里一片如常，也没有刚才感受到的那阵剧痛。
我……居然久违地做梦了。
大概是今天见了那些死尸，没想到晚上居然真的梦到了他们。
从暖瓶里倒了口凉水，我咕咚咚喝下。
这下，饶是让我睡我也睡不着了。
我看了看时间，午夜2点。
午夜鬼门开，此时鬼气大甚，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说走就走，我披上外套出门，按照白天的路线前去后山。
5
山路不好走，尤其是晚上，视线就更不佳了。
比白天多花了些时间我才过去，站在入口处，找了片还算干净的地方，将东西都拆解下。
蹲下身子，随意掰下一截树枝就开始画阵。
阵法很快就画完了，我将中指刺破，血滴在阵法上。
见阵法没作用，我才发现好像少了点什么。
想了想，捻起背包里的二十八枚铜钱，按顺序逐一放在空处上。
「角宿、亢宿、氐宿、房宿、心宿……」
我一边放着，一边嘀咕着二十八星宿的顺序，一直放到最后两颗的位置——
那里是翼宿和轸宿。
我拾起铜钱，正准备放在翼宿上。
突然，一只大手搭在我肩膀上。
淡淡凉气喷在我左耳边：「你在做什么……」
想起梦里在我背后挖心的女鬼，我心下一颤。
头也没回，捡起一张黄符就贴在了左侧黑影身上。
「天地玄宗万气之根，四灵天灯六甲六丁，助我灭鬼妖魔无形，五行三界八卦开！」
见我叽里咕噜念了一堆，对面的人却没有反应。
难不成是法术失了作用？
我正疑问时，对面人影一把将符摘下，瞪着眼睛看着我。
「兄弟，你干嘛呢？」
我用手机微弱的屏幕光一照，有影子，看来是个人。
难怪，灭鬼咒对他没作用。
松了口气，带些怒气道。
「我来作阵驱鬼，倒是你，大半夜不睡觉跑来这里……」
男人听我这么说，眼睛里好像都在放光。
「他们说村里来个驱鬼大师，难道就是你？」
我无奈地点点头，刚准备劝他回去。
只看他冲着手机，兴奋地说：「家人们！快看！这就是传说中的驱鬼人！」
向我扭转手机，刺眼的屏幕光朝我射来，我忍不住抬起胳膊挡了下光。
看我动作，男人将屏幕调了过去，继续道：「想看小虎跟驱鬼人一起捉鬼的在公屏上扣1啊！家人们，点左上角关注，再加粉丝牌，主播带你在线捉鬼！」
得，我算是听明白了，这也是个来直播捉鬼的。
心下无语，我翻了个白眼，正准备将剩下的两个铜钱继续摆在正确位置上，他站起身溜达着，给观众展示周围的环境，却不慎踢飞了我的铜钱。
「你！」我起身，一脸怒气，直指他鼻子。
他将手机夹在咯吱窝里，双手合十。
「哥，不好意思啊，我没看到……耽误你事儿了是不？兄弟这1万粉丝都看着呢…人多，给兄弟个面子好不？…」
我松了口气，天的，碰到他这种人只能自认倒霉了。
6
我继续蹲下，翻了翻附近的草丛，找那几个被他踢飞的铜钱。
刚才还兴致勃勃要人给他刷礼物的主播，没一会就露怯了。
「家人们别走啊？驱鬼人摆阵呢！诶诶，这点赞怎么还掉下去了！」
安静了一会，他颓然的一屁股坐在我旁边。
「唉，又没人了……」
我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你是……？」
见我主动跟他搭话，男人无精打采的看着我。
「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主播罢了。」
我翻了翻包裹，递给他支烟：「为什么来这儿？你不怕吗？」
他接过，猛吸了一口。
「怕，怎么不怕。可这是流量密码啊，我们公会有好多人都来这儿了，涨了好多粉。我过来没半个月，粉丝都就暴涨了一千！虽说现在只有1万粉丝吧…但再坚持会说不定就能看到希望了……」
我叹了口气，大家都不容易。
「如果我说，这里很邪性，你们最好回去才能保命，你会离开吗？」
男人想了想，摇摇头。
「比起闹鬼，我更怕穷。哥，你不知道，我送过外卖、送过快递、去过工地，直播，是最挣钱最省劲的方法，除了熬点大夜，没有别的缺点。」
见我茫然的点点头，他自嘲着笑了声。
「也是，你们这些有本事的人，挣钱比我们容易多了……」
我还准备说什么，他熄灭了烟，又换上一副笑脸。
「哥，大家都这么做。大家做的，就是对的。」
大家做的，就是对的吗？
聊了一会，这家伙对我“一见如故”，直言让我第二天去他们的直播基地看看，方便的话再教他们驱驱鬼。
鬼使神差的，我伸手掐了个诀，看着面前这个侃侃而谈的人，他身上竟然绕着一丝黑气。
这黑气又叫死气，分明是将死之人才有的，可他的样子看起来健壮的很。
难道……
直播基地有问题？
第2章 第 2 章节
在他再三邀请下，我还是决定去一趟。
毕竟捉鬼事小，救人事大。
如果能救下他们，也算是积了功德。
见我同意，男人脸上露出笑容，他抬起手机，对着手机屏幕道。
「家人们，都听到了吗？明天8点，锁定小虎直播间，看驱鬼人在线教驱鬼大法！」
果然……
我抚了抚额，自己也成了他直播内容中的一环了。
他兴高采烈地说着什么。
我突然拍拍他肩膀，给“沉浸式直播”的他吓了一跳。
「妈呀！」
他扶着胸口扭过身：「咋了哥？」
「没事就回去吧，我要做法，别影响效果。」
小虎点点头，端稳三脚架就沿着原路走了回去。
空气中还能听到他隐约传来感谢大哥礼物的声音。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路口，我扭过身，继续把刚才的铜钱按照二十八星宿的位置摆放好。
刚摆好，我抬头看去，后山深处就有一团黑气直冲上天。
那是……？
看那个方向，我竟不知道，后边居然还有路。
将铜钱聚拢一堆，我准备提步向后冲去看个究竟。
可没等我动，手指微捻，两处铜钱就已破成两半，一分为二。
我脸色大变，历次摆阵时，还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大凶！
来不及继续闯后山，我将铜钱收好，三步并两步回了村。
直到离开后山，踏上村里的地，我才平息吐纳，感觉体内的不安冷静了许多。
遥遥望着后山深处，那里…没那么简单。
我匆忙跑走，路过一处丛林时却没看到那里有个微弱的闪光点。
如果细看的话，不难发现是刚才与我攀谈的小主播。
他假意听从我的话，实际暗中观察我并直播，并没离开。
小虎躲在草丛里，忍受着蚊虫叮咬和草木的瘙痒，小声对手机说。
「家人们，欲知后事如何，请锁定小虎直播间。驱鬼人究竟看到了什么仓皇逃走？闹鬼村的谜团能被他揭开吗？」
看着公屏上扣的满是牛逼，小虎关掉直播。
打着手电，喜滋滋地下山了。
某户人家中。
一只形如枯槁的老朽、皱巴巴的手伸出，点了点屏幕上的文字。
「主播已离开……」
见没有反应，这人摁灭了屏幕，从衣兜里颤巍巍的掏出烟和打火机。
几次都没点着，好容易点着吸了几口，火光忽明忽灭间，映出了同样一张老朽的脸。
将烟头摁在腿上，好像没有痛觉似的，TA随手抄起什么东西出了门。
看那方向，好像是后山。
……
8
一夜无眠，我仰躺在床上，死活睡不着觉。
心里不断想着那断裂的铜钱和这里诡异的乱象。
这个村子诡异的很……
朦胧间，我被一阵大力晃醒。
昨天领我来的村长焦急地握着我的双肩，不断晃动着。
操着一口不太普通的普通话：「祝大师…基地死人了…赶紧去看看吧！」
我还没完全清醒，就被他拖着去了活动中心附近的直播基地。
严格来说，这也算是我第一次来这里，别看地方不大，聚集的人倒是不少。
刚站到附近，呼吸间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我心下一凉，这是…又死人了？
在我眼皮子底下办事，这鬼还真是大胆！
我一手捏闭气诀，挤开围观直播的人群就冲了进去。
最里层里，村长指着那处没人敢靠近的帐篷说。
早晨看有血渗出来，大家没人敢进去，索性把帐篷掀开了，上面的篷布剪烂，尸体就这么大咧咧的躺在空气中。
他一发现，就赶紧去找了我，让我过来看看。
我蹲在尸体旁边——
没错，死状跟我昨天晚上在后山看到的那些尸体是一样的。
心口的大洞、放大的瞳孔……
无不显示他生前最后一眼见到了恐怖的场景。
「有人认识他吗？」
人群中有道声音颤巍巍响起。
「哥，这是我们公会的……」
我抬头看去，竟然是昨天晚上邀请我来的小虎。
此刻他正直播死人，举着手机慢慢往过挤。
「昨天晚上我回来后就不早了，大家帐篷里都没动静了，可是他帐篷里还有光…我以为他还在直播，就没打扰他…」
我摸着下巴，光从他的发现看，并不能证明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帐篷里照出来个人影，看样子…像个长发女人…」
「啊！！」
围观的有女生，胆子小的已经叫了出来，聚在一起瑟瑟发抖。
还有的甚至要收起东西现在就跑路，也不管什么劳什子直播了。
我遣散了围观的人群，让大家安心。
最迟今晚，我就去驱鬼。
那些害怕的也可以现在就离开这里。
我将铜钱发给想离开的人，可保他们一时——
数了数，户外正好少了十五个帐篷。
有的人走了，可有的人还留在这里。
小虎带着我在这里溜达了一圈。
我在里面见到了许多主播。
有黄袍捉鬼的——拿着把地摊儿上15块买的桃木剑，假模假式的含口白酒喷上去，嘴里振振有词的念着什么。我都听不懂，更不用说老祖了。
有穿着僵尸制服坦胸露腿跳舞的——女主播搔首弄姿，不断擦着边，好像是些18+才能看的节目，时不时还感谢哥哥。
有旁边摆着一地纸扎工具和成品娃娃的——神神叨叨的人不知从谁家白事儿那偷了童男童女摆在那里，当成自己做的成品，美其名曰纸扎镇鬼。
我失笑，这里妖魔鬼怪不比阴间的少。
与其花时间做纸扎，还不如请个行家做的巫蛊娃娃管用。
我刚准备走，一道女声就传来了。
「扭头扭屁股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卖呢……」
我看过去，是个穿深色道袍的女子。
道家的？看来是同行啊。
察觉到有人看自己，她也回过头来。
见到我的一瞬间，她赶紧摁灭了自己的手机，三两步窜过来，眼里闪着星星似的，看着我。
「敢问道友可属同派？」
我诧异地点点头。
这里明明有行家，为何镇不住这种鬼怪，反而叫我来。
可听到她下一句，我就明白了原因。
女人抱拳行了个礼，有些尴尬地笑着说：「弟子阿玉，丹鼎派一元真人第32956代传人，现在入不敷出…只能出此下策。」
得，本来丹鼎派就不是驱鬼的，她跟师父的关系还隔着十万八千里，能有作为才是见鬼了。
丹鼎派主张性命双修，以自身为炉，精气为铅，神识为汞，成金丹大道。
换言之，大概是那些奇幻小说里炼丹的吧。
我双手一拱：「祝工，符箓派直系弟子。」
「符…符箓派…」阿玉震惊的看着我，一把抓上来，「你居然是符箓派的大神！」
我下意识退了半步，不知道说什么好。
阿玉把那些直播装备一收，目光炯炯的看着我。
「大神，我能跟你混不？」
9
本来是一人的捉鬼独行，此刻身后却多了两个尾巴。
我们一直等到夕阳西下，天色渐晚，才决定去后山。
站在路口，我看着望不到头的深处，从包里掏出罗盘。
「我探测灵体，你们随意。如果不出所料的话，这后山深处别有洞天。」
二人神色紧张，阿玉跟在我身后紧张的观察异样，小虎则摆弄着自己的直播设备和录音器材。
我刚走了几步，就听到小虎说：「家人们，欢迎来到小虎的捉鬼直播间，我们现在来到的是……」
跟个导游似的。
我心里默默吐槽着，脚下画着七星步，不断往前走着。
罗盘在我手里没什么变化，可下一秒，小主播居然凭空叫了一声。
阿玉紧抓着我的袖口，我们齐刷刷向后看去。
「怎么了？」
他颤抖的跑过来，带着他的直播工具，指着屏幕让我看。
我定睛一看，上面被“有鬼”两字刷了屏。
继续往上翻了翻，起因是一个网友在公屏说他看到有个黑衣女人。
然后就是接二连三的——
「我也看到了！」
小虎把手机抢走，继续向上翻着什么。
我低头看向罗盘，奇怪，并没有方位显示异常啊。
疑惑之际，小虎已经跳出去三丈开外了，警惕的看着我。
「我直播间的家人们说了，你俩一定是装神弄鬼的！又或者是故意把我引到这里想吃人肉馒头的！」
阿玉准备说什么，我拦住了她。
既然不信，那便离开吧。
小虎掏出第二个手机，百度了些捉鬼方法，一个人念叨着。
「将蜡烛放进罐子里，把罐子放在闹鬼的中心，也就是后山…将鬼引到罐子里，只要罐子不破，鬼就出不来……」
我忍不住笑出声。
百度能有什么捉鬼方法？
得，看样子，他还真相信这种骗小孩的方法。
他看了我们一眼，嘴里还念叨着什么，然后头也不回地跑进后山了。
阿玉道：「他不会有事吧……」
我啧了一声：「难说。」
10
罗盘一直没有动静，一时我也失了方向，我们就这样在原地等着。
距离小虎跑进山后已经过去一两个小时了，期间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是迷路了？还是失足掉到哪里去了？
突然，后山传来一道凄惨的叫喊声。
我俩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是他！」拔腿往后山跑。
脚下堆满了尸体，我们只能跑跳着跃过去。
挥去眼前窸窸窣窣长了数人高的树叶和草丛，我俩一直跟到最里面，才看到躺在那里的人。
果然，是刚才争执完就跑掉的小虎。
此刻，他也像那些出事的尸体似的，神色惊恐，心脏处破了个大洞，心脏不翼而飞。
伤口汩汩的流着血，显然被刚剜出不久。
他手里拿着根红烛，燃了一点，烛泪滴在他手上，凝成了蜡。
身前飘散着几个纸人，白色、小巧的，散落在额头、四肢和周边。
风一吹，好像有生命似的。
「纸人起舞！」
阿玉惊恐道，随后捂着嘴不让自己叫出声。
我皱了皱眉，过去搜寻着线索。
这里只有小虎一人，换言之，他所持的两个手机都不见了。
与之前死人的场景不同，这里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树叶和林子。
我定睛一看，右边与其他地方不太相同。
地上的印迹，更像人的脚印……
阿玉显然也看到了，她指着那处被踩下去的草丛。
「这儿有脚印！」
我俩小心翼翼的跟着脚印一直往前走，只注视着脚下，未环顾其他。
引入眼帘的，从路变成了一座木桥。
桥？这里怎么会有桥？
我虽然不是村里的人，但凭空出现桥，任谁看都觉得奇怪吧？
阿玉跟我相视点头。
此刻，如果再分辨不出是人是鬼，那我俩也就不用干了。
这哪里是闹鬼？
分明是人为！
11
怪不得，我说怎么罗盘对鬼气毫无感觉，原来做出这一切的，竟然是人！
我一改寻鬼方法，以红线拴在指头上，找寻活人的气息。
果然，不出三分钟，红线引魂。
它像有灵魂似的，直直升起，倏地飞出去，落到了桥面上，
阿玉目瞪口呆，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能飞出去的红绳。
我跟上红绳，示意她一起。
我们刚走上木桥，来到红绳附近，它就飞到了下一段路。
跟着红绳一路前行，木桥的尽头，是一个山洞。
这山洞不大，一眼能望到那头去。
比起人工打造，这里好像更是天然形成的，桥连着左边的出口，可山洞右边的出口没有桥——
那里是悬崖。
红绳引完了路，贴在地上像失了灵魂。
我弯腰捡起、揣进怀里，它的使命完成了。
动了动鼻子，这山洞里一股臭味，土腥气混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还有最主要的——
血腥气。
阿玉担心木桥不稳，她会从桥上掉下去，先我几步跑进了山洞，往最里面溜达着看。
「啊！」她大叫一声。
「怎么了？」
好赖也算半个同门，还是个女孩，我总是要上点心的。
她脚下一软，微微蜷曲着贴在墙壁上，颤颤巍巍的指着里面。
「心…心脏…」
心脏？
我往里走了走，那场景竟连看惯鬼怪的我也骇了一跳。
12
确实是心脏…满目的心脏……
跟菜市场卖的猪心牛心一样，那些形似人心的暗红色肉块堆在一起，有大有小，外形像个桃子似的。
有鲜红色的、深红色的，但更多的，是打眼看过去就沉积了好久的暗红色和土灰色。
看着这恶心的场景，我忍不住扶着墙，干呕着。
阿玉除了害怕，也忍不住哕了出来，翻着恶心。
除了各式的心脏外，还有具腐尸。
尸体已经高度腐烂，除了能勉强看出是个成年男人的样子，别的都不知道。
毕竟有的地方都露出森森白骨了，更别提面容了。
他又没有特异功能，也不能死后不腐。
唯一能看出的，就是死的时间一定比后山所有尸体都长。
而且心脏处也破着一个大洞。
不对。
虽然这个腐尸自己的心脏已被掏出，胸口处还有个洞。
可此时那洞里鲜红的心脏，居然还在隐隐跳动！
我几步跑上去，忍着恶心，正准备伸手碰到那颗心脏，就听到阿玉在身后大喊。
「小心！！」
什么？
我蹲在那里，微微抬头，一个手里拿着刀的疯女人朝我冲来。
瞧那刀刃的位置，她是想…只取我心脏？
难道这些事，都是她做的？
来不及思考，我一个闪躲滚动，敏捷地避开了她。
她被地下的腐尸绊了一跤，身子重重摔在地上，险些滚到悬崖下。
手一松，刀子已经掉下去了。
我松了口气。
她像没看到似的，扑在腐尸身上，喃喃着。
「都怪娘，没看路…踩疼你了吧……」
等她抬起脸来，我才看到，这个女人赫然就是那天村长领我回村时，在路口碰到的擦喇叭的疯女人！
那个儿子死了的疯女人。
娘？
难道，这具腐尸就是她死去的儿子？
可心口的洞和那颗跳动的心是怎么回事？
13
阿玉忍不住开口：「阿婆，您……」
阿玉认识她？我狐疑的看过去。
疯女人停止了抽泣声，头发垂下来，挡住了脸。
然后猛的抬头，死死的盯住我们。
「报应，这都是报应。但还不够……」
事出有因，既然是人，那我也不能草率就除了。
我右手微动，捏了清明咒，趁她不注意打在她身上。
像中剑似的，她仰头大叫着，似是承担不了体内的痛苦。
好半天才闭上嘴。
我离她远了些，俯视这个跪坐在地上的女人。
「说出来，我们说不定可以帮你。」
疯女人冷笑一声。
「帮我？拿什么办？你们明明是蛇鼠一窝。」
我耐着性子道：「我是来驱鬼的，不是来帮他们的，他们做了什么，我不知道，也与我无关。」
阿玉也帮衬道：「是啊阿婆，我们都知道您是好人……」
没问阿玉怎么跟疯女人认识的，我只是附和着点了点头。
不知是不是清心咒起了作用，疯女人跪坐在地上，摸着腐尸的脸，淡淡道。
「我儿子是半年前死的。他生前，是这里的村长。那时，村里除了穷了点，别的都挺好。」
「可有一天，不知哪里来了一群头戴白帽子的人，说是什么开发商，要给村里修路致富，前提是得把后山的树都砍平了。」
「老话说，树是人生来的根基，哪能做这种丧良心的事儿？我儿子不同意，以一己之力对抗村里那些地头蛇。我劝他听话，可是他一根筋、认死理。」
「地头蛇们哪有一个好惹的？见我儿子说不通，索性跟其他同意砍树的村民们合起伙来，把我儿子逼死了，我连最后一眼都没看到……」
「而那时害死我儿子的人，被他们推举成了现在的村长！」
我俩对视一眼，心下一颤。
原来，城安村的前任村长居然是这么死的。
可是对外，他们却一直声称意外死亡……
看到我们的反应，疯女人冷哼一声。
「这就惊讶了？村里的女人合起伙，把我囚禁起来，怕我去坏事，一直到修完路才把我放出来。听说我儿子被扔到了后山，我上个月才跌跌撞撞的跑出来。」
「他们…竟然连块碑都没给我儿子立，把他扔进这里，我在垃圾场翻了好久都没找到。最后，才在这个洞里找到了他。」
疯女人看向那具腐尸，眼泪大滴大滴落下来。
「被我发现时，他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心脏不翼而飞，他们把我儿子的心剖出来，卖给了有钱人，我却不知道。我…我枉为人母啊！」
器官买卖？
这里竟然还藏着这种恶臭的事儿？
我沉吟片刻：「所以，你就用相同的手法报复村里人，将他们的心一个个剖出来，扔在这里？」
疯女人点点头。
「我虽然是村里人，但也念过书，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懂。」
14
原来我们帮的人才是真的凶手。
而所谓闹鬼，不过是一个母亲的复仇罢了，只是这方法极端了点。
「以命换命，真的值得吗？」
我满眼不忍，为这母子情不忍。
「他们害了我儿子，我也让他们一个个偿命、断子绝孙，很值。」
疯女人粲然一笑。
她又低头看着腐尸。
「儿子，咱们这辈子的缘，娘跟你来生再续。」
说完，她一头撞向在旁边听故事入神的阿玉，要连带着她带下悬崖，跟她同归于尽。
「啊！救我！」
阿玉反应不及，被她扑了个正着，眼看着就往悬崖下掉去。
身子比脑子更快，我扑过去，一手扒着悬崖处的石壁，一手拉着阿玉的手。
可我怎么能抵得过两个女人的重量呢？
身子不断下滑……
不行…再这样下去我也会被拽下去。
还没等我想出对策，下面吊着的疯女人就开始疯狂蠕动，连带着我手抖的都快攀不住峭壁了。
我向阿玉大喊：「踹开她！」
她仰着头看我：「可是……」
「可是什么？这样下去咱俩都得死这儿！」
阿玉咬咬牙，使出大力向下踹蹬。
疯女人吃痛，只能松开了手，身子像破布一般掉了下去，很快消失在阿玉视线里。
看着她渐渐变小的身影，阿玉眼角流下一滴泪。
只剩她一个人，我便轻松些，努力攀着崖边，将全身力量汇于一点，慢慢地往上攀着。
阿玉腾出的手也努力攀着峭壁，给我省了些力。
……
终于，我们劫后重生，成功登了上来。
我俩靠在崖边，大口的喘着粗气。
我看过去，阿玉揉着被拽得生疼的胳膊，面上却是喜色。
只要能活着上来，就好。
我附下身子看了看崖下，疯女人早就消失了，只剩下漫无边际的黑暗和茫茫大雾。
我俩相顾无言，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对还是错。
15
洞穴里总是冷的，尽管刚才的攀爬让我浑身是汗……
借着月色看了看扒的血肉模糊的指尖，我带着莫名的情绪将东西都收拾好。
「这怎么办……」
阿玉指指旁边堆积的心脏和那具腐尸。
我咬咬牙，一狠心，将他们尽数丢进了悬崖下。
就让大雾把这一切吞噬吧。
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天微亮，我俩从山洞另一侧返程，越过木桥走到后山上。
踏上地面的一瞬间才觉得安心。
借着朦胧的晨光，我看着眼前的人影。
「你要去哪儿？」
阿玉摇摇头。
我们就这么站着。
过了一会，她掏出手机，点开直播账号，注销后离开。
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又看着满山的尸横遍野。
就这样离去吧，把这罪恶的一切都忘掉。
绕过一具具死不瞑目的尸体，我掏出黄符和朱砂，简单写下——
「妖邪已除，不告而别。」
将他们放到村长家窗沿下，离开了这里。
走出鬼村，却仍感觉身后似有东西跟着。
耳畔感受到一阵风声……
身后有人！
我竖起耳朵，一手揣入怀里，将黄符握在手心，默念定身咒。
就是现在！
我特意放慢了脚步，感觉人影离我越来越近，转身将黄符往后一扔。
「泰山压顶永无踪，董卿南渡六郎北斗七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黄符飞出，直贴在对方脑门上。
「定！」
那人影顿时停住了脚步，但还保留着动态姿势。
「阿玉？！」
我一回神身，才看清眼前这个穿着深色道袍的女子是谁。
她不是走了吗？
阿玉转转眼珠，示意我解开。
真是浪费我的符。
叹了口气，我一挥手，黄符像失了支撑一样从空中掉下。
「你怎么跟上我了？」
阿玉走到我身边，垂着头。
「我无处可去，以后跟着你成不？」
我没否定，也没答应。
只是定定看了看她，然后转身走了。
在微亮的清晨里，一前一后两道影子逐渐消失在路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