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介绍
只因为我不同意他们结婚，不同意我娇生惯养的嫁给一个工资两千的人。王雷给她煮一碗白粥，喂一块啃剩的排骨，她感动到热泪盈眶。...
《不渡恋爱脑》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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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的男友将我推下了山崖。
只因为我不同意他们结婚，不同意我娇生惯养的妹妹嫁给一个工资两千的混混。
我供妹妹上了大学，换来了她眼睁睁地看着我被害。
王雷给她煮一碗白粥，喂一块啃剩的排骨，她感动到热泪盈眶。
「姐，对不起，可你一直在控制我。如果你不死，我就要窒息了。」
1
剧烈的痛楚过后我的灵魂开始离体，视野慢慢升高了，我又回到了山顶。
何倩粉妆玉砌的小脸上浮现出两道泪痕：「老公，我心里好难受，我实在是没办法了。为了能和你在一起，遭天谴我也认了。」
王雷一只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揽过何倩：「傻宝贝，别多想了，不会有人发现的。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要怪就怪你姐姐一定要拆散我们吧。」
何倩抽抽鼻子，弯着腰很局促别扭地靠到了和她一样高的王雷怀里，「老公，以后我们一天都不要分开了，只有和你待在一起的时候我才觉着自己是在真正活着。」
何倩刚上小学时学校组织订牛奶，那时我还未成年，打着各种各样端盘子刷碗的零工养她，饭都吃了上顿担心下顿，其实是消费不起牛奶的。
可我怕别的小朋友在课间有牛奶喝，我的妹妹只能在一边眼巴巴看；咬着牙又在午饭时间接了份发传单的活，给何倩定了牛奶。
牛奶没白喝，何倩不仅长得白白嫩嫩，个子还窜到了一米七。
若是以前，看着何倩和这个加上增高鞋才和她一般高的王雷卿卿我我，我一定会头晕目眩、痛入骨髓。
现在我只觉得自己错了，不该省吃俭用给何倩订牛奶，更不该阻止他们在一起。
我十五岁时爸爸车祸丧生，悲痛欲绝的妈妈半年后也因脑癌撒手人寰，只留下我和刚满五岁，还不大懂死亡为何物的何倩。
亲戚们东推西阻，我们姐妹俩每隔几个月就要换一家寄居。
在我发现舅妈无缘无故掐何倩撒气后，我终于从一中退了学。
我们本就是很普通的家庭，当初妈妈治病已经掏空了存款；为了养活何倩，我只能逮到什么做什么。
刷厕所、端盘子、小时工、在工厂倒三八班……没有学历只能用体力工作，什么脏活累活我都干过了。
下了夜班一个人从厂区走回家被尾随的时候、因为未满十八被黑心老板克扣工资的时候、做传菜员被喝醉的客人辱骂的时候，我都想过随便找一座高楼大厦跳了去找爸爸妈妈。
可当何倩眨着大眼睛安慰我「姐姐你不要哭」的时候，我又有了动力。
她还那么小，又那么乖，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的亲人，我不能不要她。
后来我成年了，可以做正式签劳务合同的工作了，温饱不再成问题。
在何倩十岁那年，我拿出所有积蓄租下了一间铺面，开了自己的服装店。
其实那间铺面的位置并不算好，周围也有几家开了多年有稳定老客户的服装店竞争，但他们基本都是在本市的批发商城进货，款式大同小异。
我不远千里跑去广州进货，基础款的进价更便宜，也带回来许多本市没有的特色款；渐渐有了许多回头客，大家都知道「佳倩服装店」的老板娘选款独特，衣服物美价廉了。
后来何倩中考考上了一中，我也有了更大的铺面，并开始线上经营女装网店。
正是日子越过越好的时候，何倩早恋了。
班主任打来打电话告诉我最近隔壁职业学校的一个男生时常来找何倩，今天何倩还头一次的旷了晚自习。
我在街边一个小吃摊找到何倩的时候，王雷正在灌她酒。
一群小混混在一旁起哄叫何倩嫂子，王雷痞里痞气地一笑，然后一把将何倩搂过来，一只手当着众人的面伸进了她的衣服里。
我头痛欲裂，强忍着上去扇他的冲动；他还是未成年人，如果打了他，我多半要被拘留。
看着桌上散乱的纸牌和零钱，我拨通了报警电话。
「你好，这里有人疑似聚众赌博，请尽快出警……」
2
那次之后我立刻把何倩转到了封闭管理的高中，每周接送，周末花大价钱请家教给她补习。
何倩开始会哭喊，甚至在学校搞绝食；我没有一次心软，渐渐地她便不再闹了。
一年后何倩考上了大学，虽然只是一所二本学校，但我还是很高兴。
因为那所大学在首都——我的妹妹走出去了，在那里她会有更开阔的眼界、更无限的可能。
今年何倩十九岁，上大二。
我赶上了网红经济的红利，请美女博主们穿版推广的投入没打水漂；我翻新了老房子，买了车，并为何倩攒下了出国的钱。
我从新闻上了解到国内考研的压力越来越大，便督促何倩好好学英语，毕业后好直接申请国外的学校。
何倩吞吞吐吐的：「姐，出国太贵了，我听说好多人留学回来都赚不回学费呢。」
「没关系，读书不是投资，姐姐就希望你趁年轻多走走、多看看。」
「姐，我就和你坦白了吧。上次放假回来，就是你让我去刷车那次，我又遇到了王雷。」
「我们复合了，我不想出国，我想留下和他结婚。」
王雷高中毕业后没有考上大学，现在正在一家洗车行里做刷车工，月薪两千元。
我坚决不同意，何倩哭得撕心裂肺。
「兜兜转转我好不容易才又遇到他，姐你不懂，只有和他在一起我才是真的开心。」
「姐，你都拆散过我们一次了，还非要拆散我们第二次吗！」
争吵过后，何倩更是干脆闹起了离家出走。
在何倩不接我电话的三天晚上，我接到了王雷的电话，他以何倩要自杀为理由将我骗去了郊外小山。
……
我的意识渐渐开始模糊了。
可我不甘心，我的人生怎么能毁在这样一对男女手里！
「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看着眼前走马灯似的回忆念念祈祷着。
再睁开眼时，我真的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看向挂钟，此时离我被杀害还有一个小时。
电话响了，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起。
王雷流里流气的声音传来：「何佳是吧，你妹妹正想不开闹自杀呢，我怕我一个人拉不住她，你快点过来吧！」
我平静地告诉他：「你告诉何倩，我同意你们在一起了，不用自杀。」
王雷明显是懵了：「啊，你……就这么同意了？」
「嗯，没别的事我就先挂了。」
我放下手机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室温二十六度，我却浑身发冷。
是啊，就这么同意了，人说吃一堑长一智，我都死过一回了，当然要长点记性。
何倩口口声声说她从小没有父母，没有完整的家，一直渴望家庭的温暖，而全世界只有王雷才能给她家的感觉。
她忘记了不是我让她没有父母的，忘记了我也渴望被爸爸妈妈保护。
我总觉着同为爸爸妈妈的女儿，我是幸运的那个。
至少我还在父母的庇佑下度过了幸福的童年，而妹妹才来到这个世界几年就要失去双亲；所以自己也是个孩子，却咬着牙撑起责任。
我做的一切，在我的好妹妹嘴里只是「一个不完整的家」。
老话说：「未生而养，百世难还。」
可我不求何倩还我什么，我只是不想让她坠入泥潭而已啊。
现实残酷地告诉我，未生而养，是我给自己造下的孽。
3
第二天一早何倩就回了家。
她还有些将信将疑的：「姐，你是想通了吧？不会假装同意把我骗回家，然后关我禁闭吧？」
我笑了笑：「怎么会？姐姐从前就是怕王雷年轻气盛缺乏责任心，但昨晚你想寻短见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那种担心你的语气我也听到了。我相信他心里有你，一定会对你好的。」
何倩咬了咬嘴唇，显然是在心里做了一番斗争，最终还是开了口。
「姐，其实我会寻短见是因为我已经怀孕了。这是个意外……我想生下来，我知道你可能很难接受，但我真的没办法打掉和王雷的宝宝。」
我愣了愣，原来是这样。
见我不应声，何倩又说道：「你放心，我只是不愿意出国读研，本科还是会念完的。我可以先办休学，生完再去上学。」
我点点头，「好，休学一年也不是什么大事。」
「将来你生完宝宝，可以让王雷带着宝宝去BJ陪读；这样你们就不用异地了，一家三口整整齐齐的多好。」
见我答应得痛快，何倩显然是觉得反常：「姐，你不是一直很想让我出国读研的吗？」
「我想通了，你长大了，姐姐不能一直控制你，这样太令人窒息了。」
「况且读研并不是必要的，许多人拿了硕士学位回国后第一件事也是相亲找对象啊；你现在遇到了王雷，又有了宝宝，已经领先他们好多步了。」
何倩有些得意：「是呀，你能这么想就好了。王雷特别宠我，对了姐，你听过宛宛类卿吗？」
「嗯，那个宫斗剧？」
何倩年轻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在王雷那儿，我是卿。」
4
几天后何倩通知我出席她的订婚宴。
说是订婚宴，其实就是在一家小馆子里吃顿饭，我、何倩、王雷、王雷的妈。
包间已经满了，一行人只能坐在大厅的卡座。
王雷的妈吃准了何倩已经怀孕了，早早摆出一副训媳妇的架势来，何倩想点一壶果汁，她立刻阴阳怪气的阻止。
「我说倩倩啊，你都怀孕了，这些饮料就不要喝了，万一对宝宝不好可怎么办？」
说着她看向我，似乎在指责我惯坏了何倩。
「再说这一壶饮料就要二十块，你以前在家经常喝么？这坏习惯以后可得改改啊，放着不要钱的水不喝，去花钱买饮料，这不是傻吗！」
我点点头附和道：「阿姨您说的对，倩倩以后就是您家的人了，自然要改改花钱大手大脚的习惯。」
王雷的妈又得寸进尺道：「另外就是这个彩礼问题，小雷他爸走得早，我这些年一直自己带着他，也没什么积蓄。我看倩倩也不是拜金的女孩，这个彩礼就免了吧。」
「倩倩她姐姐，你没意见吧？」
我连忙摆手：「当然没意见！只要小王对倩倩好就行了。」
这时一直埋头苦吃的王雷终于有了点反应，把他啃了几口的排骨喂到何倩嘴边。
「你放心吧姐，我肯定对倩倩好，什么好吃好喝都先仅着她。」
何倩则一脸娇羞地吃下了他的投喂，又撒娇说外面的菜根本没有王雷做的好吃。
那天之后何倩就搬去了王雷家的平房，那边的老房子都没有独立卫生间，何倩只能每天走出去用公共厕所。
她很不适应，打电话长篇大论的向我抱怨。
我随便敷衍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因为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我正在着手转让服装实体店，网店也停止上新在清理库存了。
从前我总是为何倩而活，现在也该为自己活一回了。
连高中毕业证都没拿到是我一直以来的隐痛，我想停下手头的工作，去弥补十几岁时的遗憾。
在服装店成功转出去时，何倩又给我打来了电话，说要和我谈一谈。
何倩发给我的见面地点是一家快餐店，我准时赴约。
这家店叫做「肯麦德」，我进去的时候王雷正在埋怨何倩非要点牛肉汉堡。
「吃个炸鸡汉堡还不行？牛肉的要贵一倍！我发现你最近可是变得有点拜金了啊！」
何倩委委屈屈地撇着嘴：「老公，就吃这一次嘛。」
王雷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地付了钱。
见过要房要车要奢侈品包包的拜金女，这拜牛肉汉堡的拜金女还是第一次见，我只觉得眼前一切荒诞又好笑。
何倩一面吃着来之不易的牛肉汉堡，一面说出了叫我来的原因。
她想要我们爸妈留下的那套老房子。
第2章
王雷点起一根烟叼在嘴里，陶醉地吞云吐雾起来；全然不顾这是公共场所，且身边有孕妇。
「这房子虽然也有你一半，但你也没结婚也没孩子的，出去租房住也没关系吧？我们不一样，将来孩子出生了，加上我妈就是四口人呢，再挤在我家那平房里就不像话了。」
我痛快地点了头，本来我也不想再待在这座小城，房子给她，我仁至义尽了。
王雷一听欣喜若狂，大发慈悲给何倩加了份薯条，嗯，是中薯。
5
我准备参加十月份的成人高考。
我知道那套老房子只能填饱王雷母子一段时间的胃口，日子久了，他们一定会有更多要求。
为了防止被他们骚扰，我悄悄去省会租了一间房子；没有向任何人透露具体地址，问就是服装店干不下去了去外地考察别的营生。
我报了一个补习班，白天上课，晚上就在出租屋里刷题，每天都过得很充实。
偶尔学累了，我也会打开朋友圈刷一刷。
何倩时不时就要在朋友圈秀一下恩爱。
比如发一碗白粥的照片，配文「一粥两人三餐四季，就是我想要的幸福，谢谢老公给我煮爱心粥。」
照片一脚露出了米袋子和锅，还都是以前我买的。
以前住对门的邻居和我关系不错，半是吐槽半是笑话地告诉了我何倩的近况。
王雷母子搬来没多久他们就吵了一场架，声音大到楼上楼下都能听见。
何倩的婆婆大骂何倩败家娘们儿，原因是何倩非要去医院建档做产检。
「以前人生孩子都是在家生，有把剪子有盆热水就得了，也没见出人命。」
「别人都能在家生为什么你不行，就你金贵？」
「做什么狗屁产检，我儿子赚点钱容易吗！」
「我说不许去就是不许去，我还没死呢，你个小贱人还想爬到婆婆头上来？」
后来何倩倒如愿去建档产检了，因为她的肚子大得比别人都快，她婆婆找了个江湖游医看了看，说她怀的是双胞胎，两个都是男孩。
医院一拍片子，还真是两个。
自此以后她婆婆便消停了，楼上楼下的邻居们也获得了安静。
我听就听了，只一笑置之。
挂了电话，我继续背起了英文单词。
要捡起撂下多年的知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为了理清思路，我从最基础的语法开始学起。
每天早上六点闹钟都会准时响起，我起床背一个半小时单词后再去补习班上课。
我参加的补习班并没有高中那样严格的晚自习，每天下午五点就下课了，老师也不会追究学生有没有完成作业。但我用当年一高的作息时间要求自己，每晚学到十点钟再休息。
努力的过程当然是累的，但再累，也绝不会比我的十几岁更累。
本该读书的年纪，我在暗无天日的后厨洗菜刷盘子；最窘迫的时候交完何倩的午餐费剩的钱只够吃白馒头，一天两个，饿到眼冒金星。
现在我不仅能吃饱饭了，还可以想吃什么吃什么。
做完一套模拟试卷后，我打开外卖软件给自己点了个安格斯厚牛堡套餐。
妹妹，你吃不到的汉堡姐姐替你吃。
你不愿读的书，姐姐也一定替你读烂。
6
八月，在我把前五年所有成人高考例卷刷完三遍的时候，邻居告诉我何倩生了。
她婆婆坚持顺产对她的宝贝乖孙好，死活不让何倩剖腹产。
何倩在医院里疼了三天都没生下来，最后医生说再不剖就要出事，她婆婆才冷着脸点了头。
何倩生的不是两个男孩，是两个女孩。
听到这个「噩耗」后，何倩的婆婆当场就拿出了泼妇的看家本事——蹦起来上蹿下跳地骂人。
「不可能！老王家三代单传，代代生的都是男孩，怎么会是两个丫头？」
「我不信我不信！我儿子播的种怎么会是赔钱货！一定是那个小浪蹄子在外跟人胡搞八搞，这两个丫头片子肯定不是我儿子的种！」
「生男生女是遗传的！王家的男人就没有生女儿这一说！」
王雷连职高都是肄业，估计根本没有听过初中生物课，压根不晓得染色体为何物。他妈说得多了，他也开始坚信自己一定会生男孩，要求做亲子鉴定。
最爱的男人居然不信任自己，这对何倩无疑是致命打击；可怜她刀口都没长好，就要抱着孩子去亲子鉴定中心自证清白。
孩子当然是王雷的。
鉴定结果一出，王雷的妈虽然不再吵着要把野种丢大街上了，却也没给何倩什么好脸色。
居民楼里又响起了她洪亮的叫骂声，不是嫌何倩要开空调浪费电，就是骂何倩真没用，孩子怎么又哭了，连个娃娃都哄不好还能干什么。
「我们楼上楼下的邻居本来要写一封联名信向物业投诉他们太吵了的，结果信没还送出去，何倩就因为中暑休克被送去医院了。」
邻居叹气道：「她婆婆真是一点常识都没有，还认死理；三十八度的天，就是不许她开空调，还让她捂着被子坐月子。这不热出病来才怪呢！听说你妹妹进了抢救室，还好最后捡回了一条命。有这样愚昧无知的奶奶，也是苦了那两个孩子了。」
我没有动容，只是拉黑了何倩的电话。
因为我有预感，这次死里逃生并不会让她幡然醒悟。
果然，很快何倩就换了一堆陌生号码来回给我打电话。
第八次的时候何倩彻底崩溃了，几乎破音地嘶吼着：「别挂断！你就不能听我说完吗！何佳你到底还是不是我姐！」
我冷笑一声，不是，早在你和男友合谋杀掉我的时候就不是啦。
「有什么事长话短说，我给你两分钟。」
「有你这样的姐姐吗？！你到底跑哪去了，什么差要出那么久？电话不接微信不回，你知不知道我这些天受了多少罪啊！」
我提醒她：「说废话的话，时间会过得很快哦。」
我听见何倩咽了口唾沫，大概是吼得口干舌燥了。
「我没想到养孩子那么费钱，我没有什么奶水，媛媛和满满每个月光奶粉就要喝六七罐子。纸尿裤也贵，如果不勤换她们就会捂出痱子。王雷的工资不多你是知道的，孩子的花销都负担不起，更别提给我买营养品了！姐，你不知道，出了月子之后我比怀孕前还瘦四五斤……」
「所以呢？」
「所以……姐，你能不能给我们些钱？」
兜了一圈，何倩终于说出了真实目的。
「毕竟你是我姐，媛媛和满满可是你的亲外甥女啊。你今年也三十了，再不结婚的话估计也很难结了，等将来你老了、没有孩子照顾的时候，我让媛媛和满满其中一个去给你养老！姐，你帮帮我吧。」
「不行。」我斩钉截铁地拒绝。
「爸妈留下的房子本该我们一人一半，我已经全给你了，我不欠你的。」
何倩顿时破防地咒骂我，我丝毫不生气，只感可悲。
有那样的混混爸爸，重男轻女的奶奶，孩子生下来能继承的除了苦难也只有锅碗瓢盆了。
王雷下半身一哆嗦，她的孩子就要痛苦一生。
何倩不光对我狠，对她的骨肉也狠。
7
考试的日子很快到了。
走出考场的那一刻，我知道自己已经一只脚踏入了新征程。
我回了老家，联系了以前合作的服装厂，打算把停业的网店重开。
我对自己的成绩有把握，但学校真正开学的时间是次年春天，这段时间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重操旧业赚钱。
在我忙着去工厂挑布料、定大货的时候，不知哪个好事者把我回来的消息告诉了何倩。
我正给请来的穿版模特拍照呢，何倩和王雷一人抱一个孩子找来了。
他们把门敲得震天响，我怕邻居被吵到，便开了门让他们进来。
何倩看上去老了不少，昔日饱满的脸蛋变得浮肿蜡黄，一开口颇有几分她婆婆的风采：「好哇何佳，我落难的时候向你求助你没钱，现在租这么豪华的公寓就有钱了？」
我纠正她：「我可没说自己没钱，我只说过不给你。」
何倩把怀里的婴儿放到我的沙发上，腾出手来直指向我的鼻尖。
「我也不要别的，你把留给我读研的钱给我就行。你从前不是说给我攒了钱供我出国吗？学校现在已经退了我的学籍，也用不上了，你就把那些钱给我补贴家用吧。」
我气极反笑，这幅理所应当的样子是被王雷的妈传染了吗？
「你不会把给我的钱花了吧？」
我点点头：「嗯，你说得对，花光了。但你忽略了一点，我给你攒的钱本质上还是我的；我的钱只给认真念书求上进的人，不给未婚先孕自甘堕落的人。」
王雷一直没说话，我这才注意到他直勾勾地盯着模特小溪，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小溪穿着裁剪良好的衣裙，化着精致的妆，与穿着邋遢的何倩形成了最鲜明的对照组。
我都注意到的事情，每天高度关注亲亲老公的何倩不会不知道。
她推了王雷一把，又恼羞成怒地扑过来想打我。
小溪举起了手机：「虽然不知道你和佳姐怎么了，但我刚刚已经发短信报警了哦，劝你干什么事情之前考虑清楚。」
王雷终于把视线从小溪身上收回来了：「算了算了，今天先走，回来再说吧。」
何倩瞪着王雷，显然在吃醋；但王雷的话对她来说似乎类似圣旨，她顺从地抱起孩子跟着走了。
我朝小溪无奈一笑：「谢谢，让你看笑话了。」
小溪摇摇头，仿佛若有所思：「佳姐，今天的报酬我不要了，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我有些错愕。
小溪是很专业的平面模特，在某短视频平台上有十几万粉丝，约拍一小时的价格就顶王雷大半个月工资了。
我定了拍一天，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那个男人是你妹夫吧？我想要他的联系方式。」
「你认识他？」
「中学时，他害死了我最好的朋友。」
五年前的冬天，有个叫雯雯的女孩从十八楼一跃而下，没有给这个世界留下任何声音。
众人感慨「现在的小姑娘心理承受能力真差，不就是早恋被发现了么，怎么就想不开了？年轻人就是不能抗压，太对不起父母了。」
只有小溪知道，那不是什么早恋，女孩死于一场诱奸带来的连锁反应。
没有哪个十四岁的女孩能承受自己的私密照四处传播，哪怕没有脸。
她也许确实短暂沉溺在坏人编织出的粉红童话里过，她也许是一个不完美受害人；但这些不完美，绝不是任何人伤害她的理由。
我不信奉任何宗教，但听完小溪讲的故事后我确信了撒旦的存在。
有的人生来就是恶魔。
「合作吧。」
我向小溪伸出了手。
8
时隔五年，搜证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当年小溪不是没对自杀提出过质疑，雯雯的父母也确实报了警，可没有证据。
警察无法证明匿名发在QQ群里的隐私照是王雷拍的，更无法证明那些截掉脸的照片是雯雯。
为了顺利接近王雷，前期的投入不能马虎。
我租了一间办公室、一辆看上去很拉风的保时捷跑车；又为小溪置办了许多套真实价格只是正品零头的「奢侈品」行头，以及一个两元店淘的六克拉大钻戒。
好在小溪气质好，拎着我从批发市场淘来的假皮包也像白富美，夸张钻戒在她葱段似的纤纤玉指上闪着耀眼的光芒。
在一个下午，精心打扮过的小溪开车来到了王雷工作的洗车店。
王雷一眼就认出了小溪，试探着凑过来搭话：「美女，你还记得我吗，之前咱们见过的。」
小溪摘下墨镜：「哦，好像是见过，在何佳那儿是吧？」
王雷急忙点头：「是啊是啊，何佳是你的朋友？她是我老婆的姐姐，这样说的话咱们也都是朋友。」
小溪嗤笑一声，又戴上了那副大LOGO墨镜：「朋友？那算不上，何佳那天就是找我谈生意的，可她……啧啧。」
王雷果然表现出极大的兴趣，车也不擦了，一连问了一大串问题，小溪一一作答。
「我呀，毕业之后不想回家里公司上班，就问我爸要了点钱创业，开了个模特公司。」
「何佳做网店，想找我们公司的模特拍照。」
「可她预算也太低了，那点钱也想请我公司的人，简直是浪费我见她的时间。」
「我公司的模特赚得也就还好吧，现在算淡季，一个月两万吧。」
「平时爱干什么？我就逛逛街买买包呀，说实话也挺无聊的。」
「晚上一起吃饭……也行，反正我也没事做。」
我从行车记录仪中看段的时候忍不住笑出了声，小溪的演技其实很浮夸，但王雷大约满心都是和富婆美女搭讪成功的喜悦，并未察觉异常。
晚上小溪开着跑车去接了王雷，为了确保安全，我让小溪换了一条项链，她颈间的宝石是一个定制的微型摄像头。
王雷坐在副驾驶上东摸摸西看看，难掩兴奋。
「你这车不错，就是手动挡的跑车不大适合女孩开，女司机懂什么车啊？开开自动挡的就够了！」
我看着实时监控，不由得紧张起来，怕小溪忍不住怼他。
但好在小溪长呼一口气后还是笑着说道：「是啊，我也觉得女生对于车就是不如男生了解。诶，你的工作和车相关，一定很懂车吧？」
王雷很得意：「那必须的啊，你对车有什么不了解的尽管问我，我来教你！」
好不容易到了饭店，王雷又懂王上身，开始对菜单评头论足。
「智商税！什么破鸡翅要卖三十八一盘？鸡肉又不值钱！」
小溪提醒他：「那是蛋黄炸鸡翅，裹了咸蛋黄的。」
「也就你们女的爱吃这些又贵又不管饱的东西，十块的盒饭都是男人在吃，二十一杯的奶茶都是女的在排队！」
小溪温和地笑着：「今天我来请客吧。」
王雷稍微推辞了一下后，立马加了三道肉菜。
一顿饭的时间他几乎没说话，嘴里塞得满满当当。
结账时他一抹油汪汪的嘴，又假客气道：「要不我跟你AA吧，现在男女约饭都流行AA。」
「不用呀，谢谢你陪我吃饭，这顿我请就好。」
我翻了个大白眼，他也不看看自己狼吞虎咽了多少，小溪才动了几筷子！抛开食量谈AA都是耍流氓。
9
第二天一早王雷便给小溪打来了电话，说自己今天休假，想约小溪出来坐坐聊聊天。
在抱怨了一番咖啡太贵、点心太贵、黑心店家就知道坑人后，王雷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你们公司招男模特吗？」
「招呀，现在就缺男模特。」
王雷满脸写满了普通却自信：「那太好了！正巧我最近想换个工作，要是去你那儿上班，管理公司方面你有什么不懂的也好问我。」
「也行，虽然你个子低了些，但你长相好，做平面模特没问题的。」
「我穿上鞋有一米八的，男生不显个子。」
往后的半个月，我们请来的演员团队给王雷拍了几套写真集。
看着他皱眉歪嘴，不是摸下巴就是摸鬓角的油腻pose，小溪被油得吃不下饭，硬生生瘦了五斤。
这期间王雷对小溪的态度越来越暧昧，何倩还来过一次办公室。
何倩明显是察觉出了王雷的不对劲，做出了一副大房上门打小三的架势。
但王雷一个眼神就把她给瞪哑巴了。
「你是不是不想孩子好了？我不当模特赚钱闺女吃什么喝什么？你还上过两年大学呢，屁用没有！一分钱赚不回来就罢了，我出来挣大钱养家你还敢挑刺！」
…………
一个月过去，在小溪把两万五千元的工资打到王雷卡上后，王雷彻底上钩。
他单膝跪地向小溪表白：「我第一次见你就爱上你了，我想一辈子照顾你。」
小溪别过头去扭捏道：「我对你也有感觉，可你都有老婆孩子了，我不能破坏你的家庭……」
王雷急急地打断：「她不是我老婆！」
「我们压根儿没领证，我是未婚，都是因为她当初勾引我才会有孩子。我马上就会和她说清楚，我爱的只有你一个。」
小溪羞涩地点点头：「那……我愿意。」
王雷一听就站起身来要把嘴往小溪脸上凑，小溪赶紧后撤一步，话锋一转。
「不过我喜欢经验丰富的男人，谈过的前女友越多就越会疼人。你不会只有这一任感情经历吧？」
王雷愣了愣，大概是见过恋爱脑，却没见过专爱烂黄瓜的恋爱脑，一时呆住了。
他的智商不足以产生「怀疑」这种情绪，况且他自信满满，只觉得自己彻底征服了白富美，厉害得很。
「当然不会了！我少说也有七八个前女友，她们的照片我都没删呢，不信我给你看！」
…………
这对小溪太残忍了。
她压下所有悲伤和泪水，忍耐着王雷的一脸淫笑，看完了网盘里存的百十张照片。
因为年月更迭，照片模糊了，但小溪还是一眼认出了雯雯的脸。
突然，王雷被那些照片刺激得精虫上脑似的，光天化日之下要把小溪往办公室厕所里带。
小溪推辞道：「没有那个，你去买。」
王雷急匆匆地跑下楼，脑子早已和下半身融为一体，哪里还记得拿手机这回事。
小溪拷下了所有照片，并报了警。
10
王雷拍摄照片时雯雯还未满十四岁。
我国法律规定，不满十四周岁的未成年人即使自愿发生性行为，也以强奸论，从重处罚。
王雷被判了十年。
小溪红着眼说怎么够呢，才十年，怎么够！
我默然，十年当然不够，那是活生生的人命啊，两条。
成绩也出来了，我考到了上海，学时尚管理专业。我退租了公寓，彻底更换了手机号，准备去往新的开始。
有人说你都三十岁的大龄剩女了，还不赶紧找个条件好的二婚男嫁了，再晚几年黄花菜都凉了，三婚的都轮不到你了；上什么大学读什么书，和小十几岁的弟弟妹妹们做同学不害臊么？
我只一笑置之，大学并非我的终点站，我还会继续向前走；即使是五十岁，即使是无人登顶过的高山、没人涉足过的大漠，我都不会止步。
因为世间万般好风光，能有幸观赏的绝不是怯懦者。
何况，我并不是孤身一人。
长路漫漫，和我同行的还有小溪。
我一边适应着大学校园中的种种，一边和小溪忙碌着我们的独立服装工作室。
我们在寸土寸金的上海租下了一方小天地，没有多余的钱雇员工，所以运营、财务、模特、摄影、后期、销售……都是我们俩自己来，过程辛苦却也充实。
这期间我听说何倩还带着孩子和她婆婆住在一起，大约是铁了心要做王宝钏，苦守寒窑等男人回来；可人家薛平贵起码是西凉王，王雷在监狱里也是被其他犯人看不起的强暴犯。
…………
毕业那年，我和小溪的服装工作室已经发展成一家服装公司了，我们俩也不再是光杆司令；公司有了两百多名员工，其中女性占比百分之九十五。
某天下班回家时，也许是血缘之间的感应，冥冥之中一回头，我在人群中看到了何倩。
几年不见，我站在原地揉了揉眼睛，几乎有点不敢认她。
她穿着一身工装，衣服脏兮兮的有些油漆和水泥点子的痕迹，气色却不错。
何倩走过来：「好久不见。」
我犹豫着不知说什么，何倩倒很坦然：「姐，我来上海工作了，做泥水工，给人家贴贴地面墙面的瓷砖。」
「孩子呢？」
「也带来了，上全托班，早上开工前送去，晚上下班接。」
「姐，对不起，虽然没什么用，但还是对不起。」
何倩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道：「两年前王雷的妈说都是我害了她儿子，要不是我生孩子变丑了王雷就不会想出轨，更不会进去了。那天我实在受不了了，就吃了半瓶安眠药躺在床上等死；迷迷糊糊的时候我做了一个梦，梦见王雷害了你，你哭着叫我的名字，我却就站在一边看。我后悔了。」
「然后我醒了，自己打车去医院洗胃，之后就卖了房子带着媛媛满满来了上海。」
我笑了笑，千帆过尽，我对这个妹妹的失望和怨气已经随着时间消散得差不多了；谈不上原谅如初，但也不再耿耿于怀。
现在她醒悟过来，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和孩子，我也是真心替她庆幸。
随后我和何倩互相道别，在朦胧的夜色中向不同的方向走去。
前进的方向虽不同，但我知道何倩已经和我走到了一条路上。
选择这条路的女孩可以学习、可以工作、可以从事男人说「你们女人干不了」的行业；她们不做「消失的她」，也可以不选择做谁的妻子谁的女伴，她们首先是她们自己。
虽然现在我们在黑夜中跋涉，但我相信，总有一刻天黑会到天光，黎明时分美丽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