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当家主母。在我儿子的满月宴上,主君宣布休妻。「林氏善妒,已自请下堂。」妾室从后院出来,哭诉自己的惨痛遭遇。「主母教导妾身本是妾身福分,只是为何要杀害妾身的孩子?」一晃她成了整个上京最可怜的女人。我却成了下堂的恶毒主母。回娘家路上,被劫匪所杀。连送我归家的长女也未能幸免。再睁眼,回到了小白花刚进门的那一年。小白花一边用剪刀剪自己的头发,一边挑衅:「主母,想好怎么跟主君辩白了吗?」我怒不可遏。夺下...
第1章 1
我是当家主母。
在我儿子的满月宴上,主君宣布休妻。
「林氏善妒,已自请下堂。」
妾室从后院出来,哭诉自己的惨痛遭遇。
「主母教导妾身本是妾身福分,只是为何要杀害妾身的孩子?」
一晃她成了整个上京最可怜的女人。
我却成了下堂的恶毒主母。
回娘家路上,被劫匪所杀。连送我归家的长女也未能幸免。
再睁眼,回到了小白花刚进门的那一年。
小白花一边用剪刀剪自己的头发,一边挑衅:「主母,想好怎么跟主君辩白了吗?」
我怒不可遏。
夺下剪刀,直接划伤她的脸。
「贱人,好好让你知道什么是教导!」
转身又用剪刀向自己的发髻刺去。
「快来人啊,苏姨娘要杀人了!」
1.
关于上辈子最后的记忆。
是刀刺入心肺,血液似决堤般涌出的冷颤和疼痛。
我忍着巨大的疼痛,艰难地抬起胳膊向前匍匐,只求能将长女护在身下。
却只听见「噗呲」一声,刀剑刺入了我女儿的腹中。
绝望和疼痛一起袭来。
再睁开眼。
眼前的景象让我既熟悉又陌生。
直到看到地上跪着的苏姨娘冷静又乖戾地从袖中掏出了剪刀。
一边温柔地拆开发髻,一边剪头发。
「主母,你心高气傲,做不来做小伏低的事儿,还是茗儿替你吧!」
我记起来了。
这就是前世我和主君离心的开端。
见我不作声,苏姨娘挑衅道:
「主母,想好怎么跟主君辩白了吗?」
想起前世被污蔑的委屈,被休弃的羞辱,长女被杀的痛苦。
我冲上前去夺回剪刀,直奔苏茗脖颈刺去。
被她一挣扎,划向了她的脸颊。
苏姨娘见自己面容被毁,又怕又痛,慌乱中就想逃跑。
「主君不会饶了你的!」
我一边拿剪刀刺向自己的发髻,一边警告:
「贱人,这回我让你好好记着什么叫教导妾室!」
说罢,我散乱着头发冲向门外:「快来人啊,苏姨娘要杀人了!」
这一次,也让我来做一回小白花!
2.
上一世,我败在了我最得意的时刻。
那一天是我儿子的满月宴。
苏姨娘进门后,主君就不再来我房里休息。
当家主母婚后五年未育嫡子,哪怕我是宰辅的孙女也不免受人指摘。
更何况整个上京都知我夫君极为珍视苏姨娘。
还曾许她管家协理之权。
终于我再次有孕,还成功生下一个嫡子。
我唯恐惊了上天,折了福分,满月宴本无意大办。
但主君却坚持说高龄方得嫡子,定要大办以显祖宗恩德。
然后,他当众宣布:「主母林氏诞下嫡子虽有功,但跋扈善妒,残害妾室庶子。」
「其自知理亏,难以面见袁氏先祖,自请下堂。」
「吾虽不忍,但愿全其一片悔愧之心。休书一封,送还归家。」
在我呆愣无措的空档。
苏茗光着双脚,蓬散着头发,从后院跑出来。
「主母!妾身哪里做得不对,主母可以教导妾身,只是为何要杀害妾身的孩子呐!」
「他还那么小……」
「他只是个庶子,不会与团哥儿争什么的!」
「他也是主君的孩子呐!」
她谎话连篇,当众污蔑我。我怒火四溢,拿起碗筷就向她砸去。
「你满嘴喷什么沫子!我何时杀害庶子了!」
「你一个贱妾也需我教导!凭你一个庶子也想撼动我儿子的地位!」
「还不来人把她给我绑起来发卖!」
「我看谁敢!」主君挡在苏姨娘前面,与我对峙。
这时候我冷静下来,周围全是看戏的人。
「早就听说,袁大人的夫人阴狠毒辣,现在看来果然不虚呐!」
「这被休了可怎么活啊!」
「不一定会被休吧,人家可是宰辅的孙女!」
「残害庶子这等大罪,就是公主也得休啊!不休怕不是要断子绝孙。」
「听说袁大人最近和九皇子一派走得很近。」
「袁大人就是庶子上位,怕是最忌讳这种事了。」
周围的声音一股脑涌过来。
「送林氏归还家。」
一夕间,我变成了整个上京的笑料。
当家主母变下堂弃妇。
3.
我回忆着前世的有口难言,哭着一路跑到主君书房。一边跑一边还撕扯着自己的衣服。
「夫君救我!」推开书房门,直接跪倒在袁不直,也就是我的夫君面前。
他见我形容狼狈,忙问我发生了何事。
经过一世,我对袁不直的性子非常了解。
心软,耳根子更软,不辨是非,先入为主,见利忘义,心狠手辣。
上辈子苏茗冤枉我「教导」她,我不屑解释,直接做实了我残害妾室的形象。
但这辈子,我必然要先下手为强,让苏茗也尝尝有口难言的苦楚。
「夫君,救我!」
「茗儿她疯了!」
「我知夫君爱护她,平日里吃的用的都紧着她,可今天她拿着剪刀冲到我的院子里来。」
「茗儿她拿剪刀剪掉了自己的头发,还说是您要借她的手除掉我。」
「胡说!你是当家主母,我怎么会让一个小妾对你不利。」
我说了那么多,袁不直都没有回复,只回复了这句。
袁不直如今羽翼未丰,万万不敢得罪祖父,让人知道他意图毒杀嫡妻。
「我见她形容疯癫,实在害怕,不敢再待,只得这般模样穿过花园,向您求救了!」
「夫君,凤儿真是怕死了,也真是没脸见人了!」
「夫君,让凤儿死了算了!」
我不理会他的话,一边哭边向他怀里扎,一边害怕地紧抱着他,一边哭得好像要昏死过去。
袁不直大抵是因庶子,小时吃了不少女人的暗亏。
一贯不喜女子坚毅刚硬,只喜柔柔媚媚的女子。
上一世我在他面前自持身份,一向高傲不肯低头,如今被吓得不顾形容,只知哭闹。
他内心的大男子主义疯狂暴涨。
「凤儿莫怕,你是当家主母,万没有被妾室欺辱的道理!」
4.
等苏姨娘包好伤口,追过来想要告状时。
袁不直早已被我蛊惑得心肝都要化掉了。
「茗儿放肆!污蔑主母,你好大的胆子!」
「还不快快认错,求主母原谅!」
我呸!这偏心得可真是明显。
区区一个贱妾,拿剪刀逼得主母蓬头散发,四处奔逃。
不说发卖,竟连处罚也半句不提,只说求主母原谅。
苏茗想是被我吓住了,包扎后又未梳妆。
此刻面无血色,全无平日里的娇艳模样,看起来竟有些可怖。
「夫君,茗儿冤枉啊!」
「这个贱妇她嫉妒茗儿得你疼爱,划伤茗儿脸颊。」
「求夫君为茗儿做主!」
「啪!」袁不直一个耳光打在了苏茗另一半脸颊上。
「凤儿所言我本还有犹疑,但你在我面前,尚且对主母如此不敬,私下想必更不必说了。」
私下想必袁不直就是如此称呼我的,一个贱妇。
但他如今根基不稳,尚需借助我娘家势力,便是再讨厌我,也不敢在人前如此称呼我。
而苏茗此时说出来,怕不是明晃晃地告诉众人,他私下就是如此称呼我的。
他趁着苏茗还未说出更多之前,急忙道:「来人,给我……」
5.
我怕他又高高举起,轻轻落下,赶紧在他说出关禁闭之前开口:
「夫君,凤儿自知平日里待妹妹严苛了些,可凤儿连绣针都没拿过,又怎敢用剪刀伤人呢?」
「凤儿虽被妹妹剪坏了头发,又撕毁了衣服,身为主母,却不能替夫君照顾妹妹舒畅开心,一切都是凤儿的错。」
「请夫君责罚,凤儿只求夫君莫为后宅之事乱了心神,坏了朝廷大事。」
袁不直唯恐怕我借着此次机会重罚他的爱妾,却不想我如此知书达理,当下有些迟钝。
「你个贱妇,装什么狐媚子,根本就是你划伤我的脸,夫君求你为我做主啊!」
这些年都是我在苏茗手下吃暗亏,这般有口难言的冤屈苏茗还是第一次尝到。
委屈又焦急之下,再次口出秽语。全无往日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朦胧娇媚。
袁不直厌恶地看了一眼苏茗。
「来人,苏姨娘疯癫无状,冲撞主母,罚月例半年,不准她出门,不准人探望。」
苏茗鬼哭狼嚎地被仆人押走了。
苏茗走后,我学着她往常的样子,孱弱娇羞地颤抖着求袁不直抱抱。
以色侍人者,色衰而爱驰。
袁不直自私冷漠,负心薄幸,今日见过苏茗这般恐怖疯癫的模样,心中爱意怕是已大不如前。
等我再加把火,烧去剩余的爱意。
屏风后,透出的杏眸坚毅又狠辣。
6.
苏茗被关后,消停了一阵子。
但不到一个月,就这里痛了,哪里痒了,想办法勾搭袁不直去她院子。
好几次都是袁不直在我屋内时,下人来报,苏姨娘喘不上气了,苏姨娘礼佛时烫伤了……
小花样不断。
每每这时,我就学着苏茗那副勾栏样式,趁袁不直穿衣的空档,一边半裸着双肩,一边对着袁不直耳垂处娇喘。
「夫君,快去看看茗儿妹妹吧,凤儿不要紧的。」
「凤儿一会儿洗个冷水澡就好了。」
说完,更是委屈得眼角都红了。
上辈子,我自恃贵女,做不来低三下四的事,更别说闺房之趣。
现如今,我似歌姬一般诱惑他,给他带来的刺激远远大过苏茗那一星半点。
他如何能拔得动步子。
就这样,也实打实地关了苏茗半年。
这半年里,我撇下脸面,放下身段陪着袁不直胡闹。
终于让我怀上了第二胎。
转眼就到了袁不直的生日。
7.
生日前一天,我顺水推舟,放苏茗出来给袁不直庆寿。
苏茗欣喜不已,仆人来报,说她正筹谋着搞些花样出来,讨袁不直欢心。
我心底冷笑。
这回给你机会,让你好好展示。
生日当天,宾朋满座。
袁不直高兴得连连干杯。
台上,一个白纱蒙面的娇俏女子翩翩起舞,花瓣似细雨一般撒在了观座席上。
半遮半掩,朦胧暧昧。
转眼间,台上翩然旋转的美人儿已经来到了袁不直面前,美眸流转,杏目含光。
袁不直迷惑地看着我。
我点头示意他揭开面纱。
美人儿悄然一躲,害羞地跪到另一边:「妾身思念夫君,面容憔悴,羞见夫君。」
我呸!你一个贱妾,大庭广众之下也敢称夫君!
「妹妹还是这般风趣,妹妹容颜定然艳丽非常,动人心魄。」
我在旁怂恿袁不直掀开面纱。
袁不直趁苏茗不备,猴急地揭开了面纱。
「……」
「……」
苏茗含情脉脉望向袁不直,静等袁不直爱怜。
袁不直却青筋暴起,双目圆睁,强忍怒火,转头看向我。
我倒抽一口冷气,装作刚看到的样子,
「啊!」
第2章 2
8.
随后又欲盖弥彰道:「妹妹脸上这是怎么了,快下去找个大夫诊治一番。」
说完,握紧袁不直的手,安抚他坐回椅子上。
苏茗反应过来,随即大喊大闹起来:
「我的脸,我的脸怎么了?」
「你!定是你搞的鬼,你这个毒妇!」
我茶里茶气地火上浇油:「妹妹可真是冤枉死姐姐了。」
「我知你思念主君,特意求主君解了你的禁闭。」
「就连献舞的机会也是我向主君求来的,你怎能如此冤枉我?」
我泪眼汪汪地转向袁不直:「求主君明鉴,妾身年纪轻,没经过事,唯恐出了差错。」
「再三叮嘱仆人,宴席的吃穿用度一切都要检查再检查。」
「刚刚仆人来报,说茗儿不肯摘掉面具检查。」
「我想着夫君一向说茗儿是个懂事的,总不至于在这上面开玩笑,就轻轻放下了。」
「哪承想茗儿竟敢以血纹面,诅咒主君呢?」
「妾身身为主母,竟让这种事发生,一切都是妾身的不对,请主君责罚。」
袁不直被气得晕头转向,连语气也生硬起来:「与你无关,不必无谓自责。」
苏茗眼看袁不直语气不对,跪下哭辩道:「主君,茗儿的一切都是主君给的。」
「若不是主君,茗儿如何能入得高门大户,您就是茗儿的救世主,茗儿究竟为何要诅咒主君?」
「求主君明辨,莫要让有心之人欺骗离间。」
说完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袁不直明显犹疑了,转过头责问我:
「凤儿,你是主母,寿宴之上怎让这种事发生?」
???你被人下蛊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装小白花了。
我继续学着苏茗的狐媚子样儿,跪倒在袁不直身侧,情真意切:「凤儿冤枉!请夫君明鉴!」
「出嫁从夫,妾身一切皆是夫君所赐。」
「若是以前凤儿年轻爱吃醋,也许会犯错。」
「可如今,夫君与妾身恩爱有加,给足妾身恩宠和体面,便是苏姨娘亦是妾身求夫君放出来的。妾身又何必趟这个浑水呢!」
袁不直个墙头草,明显觉得我说得也对。
我趁着机会赶紧把战火引向苏茗。
「倒是苏姨娘,明知一切均为夫君所赐,却不顾夫君颜面,以血纹面,大闹寿宴。」
「若真有冤屈,何不宴会后再作分辨?」
「嬷嬷拉着苏姨娘下去梳洗,苏姨娘都不肯,非要在此哭闹,这又是何居心!」
袁不直唯恐被人看穿他草根出身,礼仪不足,最重体面。
如今这把火算是烧得正是地方。
9.
「你休想!若是不马上查清,待你销毁罪证,我岂不是被你白白算计了!」
袁不直还未出声,苏茗先尖着嗓子喊道。
袁不直看了看周围。
周围的人群假装什么都未发生,赶紧恢复了嘈杂。
他随后指示仆人:「拉下去。」
我使了个眼色给嬷嬷,赶紧把苏茗压了下去。
我拉着袁不直坐下:「夫君莫恼,茗儿年龄小,又得宠些,关了这些日子难免心有怨气,不过是小孩子发泄一下而已。」
「好了,不必多言。宴会后再行处理。」
袁不直还真是疼爱苏茗,这般作闹还要把脾气撒到我身上。
看来只有再纳个妾室,分分他的注意力了。
我顺着袁不直话音:「是,夫君说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接着对袁不直轻吹一口气:「凤儿今日还为夫君准备了大惊喜呢!」
10.
台上,正是我为袁不直准备的大惊喜——量身为他定做的美人儿。
上辈子,苏茗在袁不直生日上当众宣布有孕。
袁不直高兴不已,当下即抬为贵妾,掌对牌钥匙。
一夜之间,满上京谁人不知,袁府当家做主的乃是一个妾室。
这辈子,苏茗也算是出尽了风头。
明天,整个上京就都会知道,袁大人的小妾在寿宴当日以血纹面,诅咒主君。
我引着袁不直看向戏台:「夫君,妾身前些日子去求子,出了寺庙便见到了这位妹妹,看着面善,便想着纳回家来。」
说着我假作伤心:「妾身福薄,入府多年也只能诞下一女,本想着茗儿得宠,能为夫君延绵子嗣,但……」
「凤儿只求这位妹妹能为袁家开枝散叶。」
「凤儿有心了。」
新欢当前,哪顾得上旧爱,袁不直看得双眼发直,顾不上多言。
「恭贺主君又得美娇娘,恭喜妹妹进门便是贵妾!」
我趁机举起酒杯。
「我什么时候说……」
「主君,是妙儿哪里做得不好嘛?」
左妙儿一曲舞罢已经来到席间,此时双眸中好似含着一包泪,我见犹怜。
袁不直见状立刻改口:「妙儿舞艺惊绝,妍丽多姿,纳为贵妾,赏!」
「恭喜袁大人!」
「恭喜主君!」
左妙儿不仅仅是美人儿,还是我哥给我的陪嫁丫鬟。
对,就是那种陪嫁。
左妙儿深谙媚术,把控袁不直是轻轻松松。
上辈子,我不肯用这种手段绑住自己夫君的心,害得自己最后被苏茗那个贱妾所害。
连自己的女儿也护不住。
这辈子,还是想开些。
夫君而已,有什么好挣的。
我本是名门贵女,现在又有了嫡子,谁人也撼动不了我的位置。
多几个人在后院一起争宠,才不至于一家独大。
但,不论后院有多少人,苏茗这个人我都不能再容忍下去了。
得早早为她寻个更好的去处才是。
11.
生日宴罢,我体贴地给二位新人准备了洞房花烛夜。
第二天一早,新人还未来敬茶,仆人就来报。
听罢,我眼睛未睁,吩咐道:「府院周围出现不明人士,怕是对府内不利,告诉主君裁决吧。」
「主君问起,就说我昨日受凉了,如今还昏睡着。」
吩咐完我慢悠悠地坐起来,盘算着该如何把这出戏唱得更响些。
不一会,仆人再来报:「夫人,主君盛怒,唤您前往前厅。」
好戏开锣了。
我不急不忙穿好衣服,来到前厅。
只见苏茗蓬头垢面,面颊红肿,跪倒在地。
旁边还跪着一个黑衣汉子。
看我出现,苏茗恨得眼睛都红了。
刚坐定,苏茗哭泣着匆匆开口:
「请主君主母为我做主,妾身虽为歌姬,但跟着主君时还是清白女儿身,不曾婚配,更不曾生子。」
「求主君明察!」
倒是学乖了,不硬刚了。
男人都怕戴绿帽,袁不直也不例外,更何况他自认是苏茗的救世主,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啪!」袁不直一掌拍在桌子上。
「你给我闭嘴!凤儿,内宅之事你来办。」
我?你宝贝姨娘的事,我哪敢说什么?
「茗儿妹妹跟着主君时是不是清白之躯,主君最知晓了,凤儿哪里能插得上话,只是……」
「只是什么?」袁不直没好气。
「只是若没有冤屈,寻常百姓如何敢闯四品官员府邸,又如何敢和四品官员争抢妾室呢?」
「你这……」苏茗还没听完就又要骂我,顿了顿,夹着嗓子道,「主母这是,要不查问就定罪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茗儿虽为一介女流,却也不容人这般污蔑。」
说完作势就要向柱子撞去。
幸好旁边的黑衣大汉一把抱住了她。
「茗儿莫要再闹了,小宝和娘想你想得都病了。」
「你为生小宝伤了身子,出来前我已经跟娘说明白了,她再不逼迫你生孩子了。」
「家里虽然穷,但是从未苛待过你,便是你喜欢素银簪子,我也给你买得!」
「为了给你买胭脂水粉,娘缝了多少绣帕!」
苏茗有只素银簪子,确实是珍惜异常。
袁不直越听越皱眉。
「夫君,求你!茗儿的素银簪子乃是茗儿娘亲留给茗儿的,这你是知道的!求夫君为我做主!」
「啪!」黑衣大汉转头甩了苏茗一巴掌。
「你这个臭婆娘,还敢叫别人夫君!我省吃俭用为你买的素银簪子,你竟说你是娘亲留给你的,你自小就在我家,何来的娘亲!」
说罢直接跪倒,「请大人为我做主!这臭婆娘不带回去教训,怕是不会老实!」
「小民养了这婆娘十五年,庄户人家不像大人三妻四妾,小民这辈子只得这一位,求大人让小民把她带回去,好好教导!」
苏茗听完慌张异常,跪行到袁不直面前,哭得说不出其他话,只求袁不直相信她。
我瞥了左妙儿一眼。
12.
左妙儿也和苏茗一样,跪倒在袁不直身边。
「妙儿你这是何意?」
「主君,妙儿为茗儿姐姐委屈。」
「别卖关子,直说!」涉及自己的爱妾,袁不直异常暴躁。
「茗儿姐姐想必定是受了大委屈才从原先的家里逃出来。」
「你个狐媚子!你胡说!叫你诬陷我!」苏茗冲到左妙儿身旁就是一巴掌。
真是妙啊!
「茗儿姐姐打我,我也要说,茗儿姐姐定是受了大委屈才从自己夫君家偷跑出来。」
「可谁人不会受委屈呢,若嫌贫爱富,受了点委屈就背叛夫君,那这世间岂不是乱了套了!」
「你个贱人!我与你素未谋面,你为何要害我,便是夫君疼你,你又何苦非要置我于死地!」苏茗被嬷嬷压得动弹不得,只能怒吼。
「求主君明察,妙儿并非为自身!而是为了主君!」
「妙儿与茗儿姐姐均是妾室,受主君抬爱才是贵妾,妾就是妾,妻就是妻,主君就是主君。」
「妾身这等身份,万万不敢称主君为夫君!」
「若真是这样,岂不是乱了尊卑,害主君落得宠妾灭妻的名声吗?」
「可茗儿姐姐一口一个夫君,可知茗儿姐姐自视甚高,真正所图乃主母之位!」
「更何况,今日主君不忍与茗儿姐姐的情分,将她留下,日后夫君委屈了茗儿姐姐,茗儿姐姐会不会也背叛主君呢!」
左妙儿不愧是暗卫,先给苏茗定下了嫌贫爱富、背夫潜逃的罪名,再让袁不直与黑衣大汉感同身受,男人嘛,谁不怕自己的妻妾背叛自己呢?
看表情袁不直明显听进去了。
苏茗咬牙切齿,只能哭:「茗儿笨嘴拙舌,但茗儿待主君一片赤诚。」
哟,这会知道叫主君了!
「闹哄哄的像什么样子!」袁不直脸色铁青。
我扇着扇子,递给仆人一个眼神,示意他们把黑衣大汉和苏茗都押下去。
预告演完了,该主角登场了。
我端茶给袁不直:「夫君,如今已由不得我们了。」
「押那个村夫入府时,周围好多人都瞧见了。」
「妾最担心的,还不是茗儿真的婚配生子。」
「而是……而是万一这村夫是政敌寻来的,那今天这一出,若是被圣上知道……」
「那夫君即便不是强抢民女,怕是也说不清了。」
袁不直什么都不在乎,唯独在乎他的官职。
说完,袁不直恍若才惊醒一般,立马转身离开。
这才是袁不直的本性。
我示意左妙儿跟上袁不直,好好安抚。
新欢旧爱,有了新欢谁还记得旧爱呢,更何况是左妙儿这种专为袁不直定制的新欢。
13.
柴房里,那个黑衣大汉双手交叉,立在我旁边。
而苏茗则跪在地上,双目圆睁,恨不得吃了我。
我让人松开她的口鼻。
「左妙儿那个小贱人也是你的人,是不是!」
「昨晚以血纹面也是你害我的!」
「你这个贱妇,果然是你害我!」
「主君知道了,不会放过你的!」
「啊……」我拿出剑捅在她的左肩上。
「左妙儿是我的人,你的好夫君也是我的人。茗儿妹妹现在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夫君他新欢在怀,哪里想得起你这种残花败柳呢?」
「我跟主君时……」
我接话:「尚是清白之躯……我知道,但有什么用呢?」
「你的好夫君不信呢!」
我抽出左肩的剑,又刺向右肩。
「啊……」
「两条路。自尽,看在你曾是袁府妾室的面上,我会将你厚葬。第二条路,划伤脸颊,买去妓院。哪一条?」
「我……我选第二条。」
我抽出剑,全力刺向腹部。
「可我希望你选第一条。」
「还是死人让我更安心。」
血从苏茗嘴角溢出,
「我诅……咒你生不出嫡子。」
「你……这般恶毒,你的女儿……不会有好下场。」
最后一剑,封喉。
好下场?还有什么比明珞死在我眼前更可怕。
只有死人才会真正老实。
本还想好好折磨她一番,但直接送她归西,也算为女儿积福吧。
「来人,直接扔到乱葬岗。」
许是大仇得报,心事落定,当天晚上我做了个梦。
14.
「你说到底什么仇什么怨,都休了妻了还要追杀人家?」
「权贵人家的事谁知道,快翻翻还有什么宝贝没有。」
「主家可交代要伪造成劫匪打劫的样子。」
我飘在半空,看着他们俩搜遍我和我女儿。
「这袁家也是奇怪,妾室掌家也就罢了,这主君还要杀害自己的亲生女儿。」
「害,你懂什么?」
「袁大人是九皇子一派的人,如今夺嫡正是关键时刻,他不杀了自己女儿,断了和太子宰辅一脉的联系,能在九皇子那夺得一席之地吗?」
「要说这姑娘也是惨,到了地下,跟阎王爷报冤的时候,记得提你爹。」
「行了,搜得差不多了,走了走了。」
我猛地从梦中惊醒。
什么意思?
伪造劫匪打劫?
主君杀害亲生女儿?
15.
第二天我心神不宁,前往寺庙,却不想在寺庙遇见了那个劫匪。
我不敢声张,赶紧唤来身边暗卫,让他们跟踪。
傍晚,暗卫来报:「小姐让属下跟踪之人叫王保,是九皇子盛家军的人。」
「刚才,姑爷和王保还交谈了一会。只是离得太远,未能听清。」
……难道梦中的都是真的。
我心底打鼓:「去,给我继续监视着,有问题速来报。」
「佩儿,你回趟家里,告诉哥哥,让他近日留意袁不直。」
我从小骄纵惯了,父兄不愿我联姻,只为我选了个新科穷举子,希望能护得我平安喜乐一生。
说起来,虽然父兄屡屡提携袁不直,但袁不直并不感激,反而屡屡跟父兄作对。
夺嫡渐热,父兄支持太子,袁不直却一直暗暗支持九皇子。
外人不明白,还以为是祖父老谋深算,压了两家宝。
袁不直难道……真的为了仕途,狠心杀害自己的女儿?
16.
三天后。
暗卫来报:「袁大人行迹可疑,和九皇子一派勾结甚深。」
「城外有一个兵马聚集地,因杂草掩盖,将军和少将军此前也并未发现。」
「袁大人每日下朝后必去兰桂坊,然后易容,从兰桂坊后门去城外聚集地。」
「城外至少有三万兵马。」
谋逆!看来梦是真的!
「另外……」
「什么事,直说!」
「另外,姑爷和十公主最近总在兰桂坊雅间相见。」
!!!当头一棒!
是了,若没有其他利益,袁不直必不会如此铤而走险。
但若以十公主相诱那就不一定了,杀了我与明珞,断了和太子一脉的联系,再尚上公主,随后又有从龙之功,事成之后,他就是皇族权臣。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
我疲惫得闭上了眼睛。
虎毒尚且不食子,上一世竟不是意外,袁不直竟要谋害亲女。
回想重生归来后,我与袁不直的虚与委蛇,令人作呕。
再睁眼,已是一片阴狠。
好!袁不直,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将城外兵马之事告知少将军,请他们早做打算,就说必要时刻,我会做内应。」
17.
我算着日子,告诉袁不直我有孕的消息。
他兴奋不已,我暗示他此子有福,必会为他带来好运。
三天后,袁不直晋升官阶。
此后他果然认定我腹中的孩子能为他带来好运,还未降生,就起名为「泽星」,福泽之星。
对与九皇子谋逆之事也更加坚定。
我从侧面,不停加深袁不直对谋逆之事的信心。
一会告诉他求佛时,有个老主持说我近期有利夫君的血光之灾。一会又告诉他上香时祖宗显灵了。
至于袁不直的香艳之事,我一概纵着。
只要是他看上的美人儿,我通通纳回家。
后院现如今已经八房妾室,打得不可开交。
只要打起来,我就让人去请袁不直。
转眼孩子降生了。
暗卫给我递来哥哥的消息,孩子满月之日动手。
袁不直来我房里聊天:「凤儿,母亲明日就从五台山回来了。」
「你我成婚多年才得这一子,珍贵异常,母亲福泽深厚,不妨让母亲教养。」
「你好好休息一下,好早日再为夫君延绵子嗣,你看可好?」
好你大爷!想得怪好!嫡子抱走,杀了我和女儿给九皇子投诚。
「那明珞呢?」
明珞是我的长女,重生后我还没见过她,她一直跟着她祖母在五台山礼佛。
「明珞是女子,自是在自己亲生母亲身边长大才好。」
「凤儿,一切听夫君的。」
我还是如往常一样乖巧,毕竟袁不直也活不久了,我又何必与他计较呢?
18.
孩子满月当日。
宾朋满座,高客如云。
我笑意盈盈,一杯接一杯地敬袁不直。
袁不直春风得意得很。
不出一个月,他们就会起事谋逆。
事成之后,升官发财死老婆,就连压在自己头上的丈人和舅兄也皆为阶下之囚。
简直是人间快事。
可惜,梦做得太早了。
「砰!」
撞门声吓得袁不直酒杯都掉了。
「什么事!」
眨眼间披甲卫兵包围了整个宴席。
上辈子满月宴,我沦为下堂弃妇,这辈子定要让袁不直也尝尝天堂到地狱的滋味。
我使了个眼色,命左妙儿抱着泽星先撤。
左妙儿趁人不备,一个轻旋,跳到了袁府外。
袁不直慌张得脸色都变了,根本没发现泽星已经被人抱走了。
「袁大人,金吾卫办案,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我是三品大员,没有谕旨你不得拿我。」
「袁大人别摆谱了,九皇子都已经逃出上京了。」
我冷眼旁观,周围的人群嘈杂起来。
「九皇子?九皇子怎么了?」
「还能怎么的啊,那肯定是……」
「那这袁大人岂不是?」
「那怪得了谁啊,他非要和自己的丈人舅兄杠上,非要投奔九皇子。」
「啧啧啧,可怜这个满月小儿了。」
袁不直反应过来:「凤儿,快去找岳父求救。」
???你脸呢?前一秒还筹划着怎么把岳父舅兄送进大牢,下一秒就向岳父求救了?
我没理他,上前一步:「夫君,想是不会发生什么的,要不还是跟他们走一趟吧。」
「你懂什么!」袁不直呵斥道。
我浅笑靠近他耳边:「我懂你此次定是有去无回,丧命廷尉了。」
说完还吹了一口气。
这会儿袁不直终于反应过来了。
「你……是你。」
我压低声音:「是我,现如今,我发个善心,让你去得安心些。」
「婆母爱子,刚我已差人去向她汇报了,说你已因谋逆入狱。」
「婆母急火攻心,已经晕过去了。」
「啪!你这个贱妇!」袁不直忍耐不住,扇了我一巴掌。
我借机倒下,大声哭喊:「夫君,别再挣扎了。」
「你与九皇子行谋逆之事,已是大错,现如今未就地斩首,已是圣上仁慈了。」
「回头是岸,别再执迷不悟了!」
「你如今遭此大难,皆是我未能规劝夫君导致的。」
「夫君你就是打死我,我也是不怨的,只是婆母还要人照顾呐!」
「夫君认罪吧,一家老小的命皆在你一念之间了。」
人群见此议论纷纷。
「袁夫人也是不容易,又是小妾又是婆母。」
「这要不是宰辅之家,如何教得出这样贤惠的女子。」
「这时候了,还在劝袁大人认错。」
「已经晚喽!」
「晚了也要认啊,袁府女眷无辜呐!」
袁不直大怒,正要破口大骂,披甲卫士一棍打在他脑后:「袁大人拒捕,带走。」
说罢,像拖死狗一样将他拖走了。
19.
袁不直和九皇子谋逆案发,御笔亲批,斩首示众。
我因首告有功,免予处罚。
婆母为不让袁家绝后,出面做主休妻,将明珞、泽星和我一道送还归家。
行刑当日,我早早出发去探监。
「你这贱人还敢来见我!」
「夫君,到了地下你跟苏茗好好团聚,你们两个虚情假意,两面三刀,才真是相配呢。」
「林凤,我虽知你曲意逢迎,但这辈子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行此恶毒之事?」
这辈子?
「夫君这是何意?」我试探道。
「林凤,我知你是重生之人。」
「哈哈哈……袁不直,既是重生之人,还敢问我为什么?我若晚动手一步,明珞岂不是又要命丧你手,你还敢说待我不薄!」
「你个贱妇,嚣张跋扈,成婚多年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我休你有什么错!」
「你祖父是宰辅,父兄是将军,我一个小小的三品,若没有九皇子做倚仗,如何立足,你父兄如何放过我!」
「我没错,我错就错在了未能快你一步,先下手为强,错在轻信你能改邪归正,温良贤淑!」
「再有下辈子,我必第一时间将你斩杀!」
袁不直心有不甘,接近痴狂。
我突然好像抓到了什么,轻轻开口:「袁不直,上一世你是怎么死的。」
「……」袁不直安静下来。
「虽然事成,但九皇子一派依然容你不得,你最终还是败在了权斗之中,对不对?」
「……技不如人,我不后悔。」袁不直耷拉着脑袋,像只斗败的公鸡,走到了墙角,咕哝起来。
我长叹一口气,万般怨恨,都放下了。
一切皆有定数。
上一世袁不直心术不正,未能善终。
这一世袁不直执迷不悟,亦未能善终。
这一世,小白花也好,恶女也罢,明珞和泽星都好好地待在我身边,父兄和祖父也都好好活在这世上,这已是很好的一世。